心中的城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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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有了微信朋友圈后,我惊讶地发现,我人生各个时期结识的好友的居住地都填着同一座城市:株洲。这座城市和我有什么关系,它既不是我出生的地方也不是我生活的地方,但是它突然出现却一点也不突兀,就像我心中的一个熟人,散发出一丝丝亲切的味道。这是什么原因?我只能打开回忆的闸门,在里面搜寻一些蛛丝马迹。

    最早听到株洲这个地名是童年时期,母亲念念叨叨地告诉我,株洲是父亲工作过的城市,城里布满工厂。在我童年的想象里,株洲像我看过的《雾都孤儿》里的插图,灰蒙蒙的天空下布满烟囱。

    真正见识株洲是20世纪80年代,我的青年时期,我从长沙去探访株洲的同学,同学很热情地在株洲火车站等我。跳下火车,我发现株洲果然符合我童年的想象,是个灰扑扑的城市,一个破旧的火车站,几条破旧的马路,一些看不清颜色的楼房组成了这个城市。同学带我坐着破旧的公交车在城市转圈,她一路指指点点给我介绍,她自嘲株洲的公交不给她长脸,她要带我去一个长脸的地方,她把我带到湘江边,指着一座崭新的大桥自豪地说,这是新建的株洲大桥,株洲的面貌会因为这座大桥而改变。我站在桥头眺望,桥对面是一片片的菜地,绿油油的青菜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依然盎然生机。我觉得同学的话语有些夸张,这座桥建成,最多方便那些蔬菜运输,解决城里的菜篮子问题,株洲的面貌怎么会因为一座桥而改变?

    21世纪初,我已人过中年,再次与株洲不期相遇。我的好友在株洲开了厂,买了房,意气风发的她执意要拉我去看新房,我拗不过她,只好和她同行。我和她从灰蒙蒙的火车站下来,踏上破旧的公交车,我坐在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观察久别的株洲,一切依旧;开过株洲大桥,进入桥西,当年绿油油的菜地不见了,一片黄色荒土无垠地铺开,荒土中孤零零地立着两幢尖顶带白色圆弧阳台的红房子,仿佛黄色大海中两艘摇摇晃晃的孤舟。好友兴奋地指着说那是她的新房,我有些惊诧,她怎么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,她说这里的建设刚刚开始,以后这里会成为繁华地带,我半信半疑。

    以后十多年间,好友不定期地回来,每次回来都会换一部新车,她总是想拉我上她的车去逛逛株洲。她不断地围着我念念叨叨,说株洲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,要我去看看,我觉得没有必要打扰她,株洲有什么风景可看?但是最近,情况有些变化,女儿回来了,她没去过株洲,好友便顺理成章地把我们拉到了她家。车子开过株洲大桥,到了桥西,我惊奇地发现,好友的预言实现了,这里成了一片房子的海洋,到处是高楼,处处是霓虹,好友家的房子淹没在房海中,让我找不着北。好友很得意,怎么样,我的眼光好吧,明天再带你去别处瞧瞧,株洲的变化大着呢。

    第二天,好友带着我们去了炎帝广场,一个背着背篓的神农氏雕像立在广场上,后面是一座高高的塔。登上神农塔,站在海拔三百多米的塔顶俯视株洲城,映入眼帘的是弯弯的湘江,几座各式各样的桥连接湘江两岸,两岸布满高楼,一座现代化的城市已具规模。没想到仅仅十多年,株洲发展这样迅速。十多年前,我去广州时,广州的朋友热情地接待我,带我游珠江,自豪地介绍珠江上有五座桥,当时我很羡慕没想到十多年后,湘江边的株洲居然有了七座桥。

    晚上,好友带我去湘江风光带。湘江边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,昔日荒凉的江滩已变成美丽公园。沿着江边行走,每走一段,就会遇见一群雕塑,它们静立路边,静静地诉说城市的历史,我看到了株洲这座火车拖来的城市的纪念:一个蒸汽火车头赫然立着,在一截铁轨旁边立着一块牌子,上书三个字:株洲站。旁边立着一组铜像,一个身着中山装的男子脚下放着行李,牵着一个扎着翘翘辫的小女孩在等车,小女孩伸手指着车头,仿佛说,爸爸快点快点,火车来了。这组铜像让我瞬间回到了小时候,那时爸爸就是这样带着我去等车。他从株洲出发,坐上了无法回头的单程列车,他一定很怀念这座盛满他青春的城市,我突然一下明白这座城市怎么像熟人一样散发出阵阵亲切了,原来,这来自父亲血液中的怀念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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