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月前,先生从外面回来,端来了两盘花,说是水仙花。
这就是中国十大名花之一的水仙花?还以为是大葱呢,我好奇地盯着它们。
圆形的玻璃缸里,像大葱头一样的巨大花球,拖着密集根须,浸在清水之中,洁白晶莹,温润如玉。花球一瓣一瓣分开,每瓣中心抽出高高的花箭,箭头鼓鼓囊囊的,是扁平浅黄的花苞,正含苞待放。花箭四围,宽厚微凹的叶儿,如翡翠般郁郁葱葱。
选择在一年最冷的日子里开花?而且只需浅浅的放几粒卵石即可?我越发好奇,去网上查,果真如此。从来没养过花的我兴趣大增,决定好好地养一回。
接下来是长达半个月之久的冰冻天气,也许是缺乏阳光,水仙花也像在冬眠一样,花苞总不见动静。我便把它从阳台搬到书桌前,与我朝夕相伴。那些日子,室外朔风凛冽,冰天雪地,很多花草都已枯萎,而水仙花依旧青葱翠绿,生机勃勃。它的颜色从根部的葱白开始,往上渐渐变得葱绿,到叶端,成了葱青,越来越深厚,彰显极强的生命力。天寒地冻的日子里,与两盘花相对,总感觉一股一股清冷的气息从绿意葱茏的叶子里扑面而来,令人神清气爽。
它伸展开的每一片叶儿,都微微向右旋转开去,极像衣袂翩跹的仙子,凌波起舞。与两盘花对视久了,总会产生错觉,仿佛四围寒冷的空气即是透明的海水,水仙花就如同生长在海洋里,叶儿随波荡漾,摇曳生姿。
看到水仙花,总会想起古希腊的传说故事。有位美少年那斯索斯,因迷恋自己的容貌,拒绝了女神们的求爱。爱神阿佛洛狄为了惩罚他,让他对水中的倒像一见钟情。从此,这个骄傲的少年每天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水面,甘心做影子的守护神。终于,他耗尽心血,身躯灵魂和心中所爱一起化为美丽的水仙花。
传说故事一定有其现实存在的依据。水仙花因孤傲坚韧,会选择在清寒的日子里舒叶展花;它的超凡脱俗,只需几浅冰水即可郁郁青青;它的洁身自爱,就会排斥脏毒,祛风除邪。它盛开的地方,水总是格外干净,空气也格外清新。“孤冷清绝”,这四个字它是当得起的,又冷静又热烈。它在自己清冷的世界里,活成独一无二的美好。
冰冻天气终于过去了,久违的阳光照耀过来,映得水仙叶愈加青翠透亮。过了两天,一个花苞“吧嗒”一声破开了,吐了一对花萼,花茎微微地垂下来,柔弱得像两颗绿豆芽,仿佛还在对自己的倒影留恋不已。那花萼渐渐蓬松,蓬松,开放,六片洁白的花瓣微微后仰,极像美男清俊的脸庞,而中间黄花瓣团成的酒盏,又有男人干脆利落、举杯饮酒的豪情。
花香就这样有意无意地流淌出来了,凑近深深一吸,浓郁的馨香中,有丝丝甜蜜的气息沁入心脾。每一种花香都是自身脾性的反映,水仙花的洁身自爱同样源于它的美丽多情。它专注在自我的观赏里,获得一种清净的自在与喜悦。
春节前后的几天,天气格外晴朗,水仙的花苞一个接一个地破开了,一朵接一朵的花,次第开放,现在变成一丛丛了。洁白的花瓣、鹅黄的花蕊点缀在细长青葱的绿叶间,淡雅清新,俏丽多姿,大有一种“两盘玉蕊满堂春”的意境,馥郁的芬芳萦绕着整个书房,也萦绕在新年的喜庆与吉祥里。
芦苇荡中的张掖城
游记
兰祁峰
人人能诵柳永的《八声甘州》,却未必尽知这甘州曾是今日张掖的古称,这正如人人皆知今日有张掖,却未必知道张掖原是一座芦苇环绕之城。只因为在无数人的想象中,中国的西北实在与干旱荒凉太过于密切。
我们却忽视了,它地处祁连山下,弱水之滨。
正因如此,你可能感到意外,历史上的张掖城居然有“半城芦苇半城庙”之称,“苇荻秋风”乃是张掖一景。在今人林健编选的《咏甘州诗选注》一书中,就收录了两首以《苇荻秋风》为题的诗。清朝乾隆年间,甘州本地人张联元的诗写道:“金风萧索冷秋容,潋滟清波势渐溶。祁岭峰头云欲散,蒹葭洲上露初浓。涨浮皎月芦花白,烟锁寒枝翠影重。碧水长天连一色,盈眸爽气豁心胸。”尽管秋风萧索,但因为有眼前这一番芦花苇影,碧水长天的景象,也就不惟萧瑟而更觉爽气满怀了。另有一清代人谢历,在他的同题诗前有一段小序,谓“甘州城内多池塘,率植芦苇。每秋风起,飒飒有声。”诗也似乎写得更见韵致:“芦荻汀州烟水横,青葱一抹望中平。连天漠漠秋临塞,匝地萧萧风满城。乱影晴掀高下月,蜚声寒带短长更。虚窗入夜无休息,多少游人梦不成。”烟雾缭绕之际,似乎满城之人在卧床静听芦苇丛的摇摆荡漾之中入睡,方是甘州本色。
然而,历史已矣,如今又怎样呢?
某年,全国民间读书年会在张掖举行。犹记得报到当天,主办方发给每人一个褐色布袋子,里面就有一本当地旅游宣传册。随手翻翻,一个名为“张掖国家湿地公园”的4A级景点出现了。它的下方另有一行小字:中国距离城市最近的国家湿地公园。“距离城市最近”,还是“国家湿地公园”,将这样的特征词眼加在一座塞北小城身上,只能让人觉得不可思议。那一刻,我想奔赴现场。
两天后,愿望实现了。
在市区北郊,我们从车上下来,没走几步,眼前真的就是一片苇塘。苇塘对面,远远的,静立着一座现代化的湿地博物馆。沿着人工铺设的木质长廊向前走去,一路曲折蜿蜒,倒是真有几分“但见芦花水一湾”的意境。可是不一会儿就走到博物馆的门口了,博物馆四周的绿地人工痕迹太过明显,后面的纵深也不大,不少人走到那边没多久就折返。这样的境界毕竟太小,不禁让人对“半城芦苇”的说法心生怀疑。
就在此时,对面喊话,说是景区的观光车到了。原来刚才只是序曲,好戏还在后头。
观光车载着一行人平稳前进。起初,道路两旁仍只是些人工培植的花木,待到拐几个弯,驶入小道,映入眼帘的景象也随即改变:人工修整的痕迹很快退去,自然界的花草树木长得狂野而奔放。车子完全被迫挤在芦苇丛中穿行,芦苇丛高低俯仰,茎直叶密,俨然一副“我的地盘我做主”的架势。再往深处,大大小小的苇塘一个挨着一个,远远望去,视野里竟有一只白鹤在水边信步徜徉。水塘中忽然泛起涟漪,水面还有点点黑影,会移动,仔细瞧,原来是叫不出名来的凫雁之类。当时是夏天,眼前并非秋风飒飒,却能有丝丝润湿的凉风拂面,闭了眼,仿佛就真的可以做上一场美梦。如果不是车上随播着公园介绍,也不见远处背景里的居民楼房,或是突然冒出一群枝干苍劲的沙枣树来,单望着四周这大片大片的苇塘绿意,谁又能相信,自己此刻是身处干旱的河西走廊而非丰润的江南水乡呢?难怪民国时期来到此地的罗家伦会发出“不望祁连山顶雪,错将张掖认江南”的感慨来。
于是,只好承认,张掖实在是一座幸运之城,它为大山庇护,它被长流哺育,它枕芦苇而睡。也因为有了这份幸运,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人成了有福之人。他们穿梭于现实的霞光中,他们更行走在诗意的甘州里。
自认倒霉
小小说
马新声
老王学会了一种骗术:把三粒瓜子放进一个铁制的杯子里,其中一粒瓜子是铁芯包好的,而杯子的盖儿是上了弱磁的,盖好后要受骗者猜是两粒还是三粒,如果对方说是三粒,老王把杯子晃一晃,再揭开,那粒带铁芯的瓜子已吸附到盖子壁上去了,杯里只剩下两粒了;如果对方说是两粒,老王又把杯子晃一晃,揭开时把盖子的边缘在杯身上轻轻刮一下,那粒带铁芯的瓜子即落进了杯子里,就是三粒了!
这套简单的道具往地上一摆,吸引几个心里痒痒的人上钩,每天竟可以骗个好几十甚至上百元钱,不过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被警察抓住,他便采用了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术,得手一次后便马上溜走。
这天,又来了两个青年人,高个子蹲下了身,老王一看就眉开眼笑了,又有鱼上钩了,谈好三十元钱一盘后,便按原规则让高个子猜,当然高个子会输,老王正乐着,高个子起身要溜走,老王急了,一把抓住他,说:“愿赌服输,别赖账呀。”高个子嬉皮笑脸地说:“我没钱。”老王正要发作,矮个子上来打圆场,说:“算了,不就是三十元钱嘛!”一边说,一边便抽了一百元大钞递给老王:“快点找钱,警察来了,把你我都会抓起来。”老王匆忙收起了钱,紧张地向旁边张望着,一边掏出钱包找了七十元钱给矮个子,说:“您这位真豪爽。”高个子和矮个子便走了。
老王心满意足,收起了行头准备转移再骗。一边走,一边暗自发笑:“这两个笨蛋。”行至半路,他忽然想起不对,停下步,掏出那张票子再看,竟是一张假币,想想刚才的一幕,这才恍然大悟:敢情这两个家伙是早就预谋好了的,知道老王做贼心虚,故意一人赖账一人掏钱,唱双簧,一边掏钱一边拿警察来吓唬老王,使老王分散注意力以致乱中出错,他们得款后便溜之大吉了。老王想到报警,但自己本身就是行骗,能让警察知道吗?又想,看来那两个家伙也是掌握了他即使发现是假钞也不敢报警。
老王只有自认倒霉:“骗来骗去终归是骗自己呀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