编者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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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12月22日将迎来冬至。这是二十四节气中最早制订出的一个。我国农历素有“冬至数九”的说法,冬至这天就是进九第一天,将迎来一年中最寒冷的气候。

    你记忆中的冬至是怎样的?你印象中从冬至开始的数九寒天又是怎样的?哪一年冬至,哪一年隆冬,令你难以忘怀?

    2016年冬至

    万 宁

    投稿邮箱:

    zzfkwy@163.com

    冬至,朋友圈有喊吃饺子的,有说要吃鸡的,并像模像样送上一只走来走去的活鸡,说是家养的,没有激素。这一天,我除了上班,还在灶台上弄出自己的一日三餐。早上,一个山东苹果与新疆鸭梨,一碗紫米粥,两片红薯一只鸡蛋。中午,菌子炒肉,水煮青菜,白米饭一碗。晚上,两只蒸饺,一碗小米粥。我在烹制与享用时,九妮蹲在旁边,两颗黑葡萄般的眼珠,一直深情且又可怜地注视。我偶尔回望过去,送个笑脸或丢上一句话,它立马起身,摇晃着小尾巴,用鼻子嗅着我的脚踝。有的食物我们一起共享,譬如鸡蛋,我吃蛋白,它吃蛋黄。我不理它时,九妮就静静地呆着,目光随我忙上忙下,也不打扰。过往的岁月会在某个瞬间填满内心,让厨房里的时光带着油烟味变得亲切,甚至诱人。炒一个菜,也像是创作,其实菌子炒肉,人人会做,食材肯定是差不多的,区别就在细节,我会用茶油炒肉时,放上生姜、豆豉,再放菌子,炒上两回合,丢些鲜椒,上锅时放一小把芫荽菜,芫荽菜是刚从窗台上的花缽里扯下的,翠绿翠绿的清香,水渍渍的,如荡漾的笑靥。

    不急不慢的生活一旦开始,便是喜欢,觉得不再有什么值得自己去赶。一个人认真做饭认真吃,这是对待生命的另一种态度。谁都不能千真万确地判断下一秒钟将要发生的事,就像电视新闻里播报的俄罗斯驻土耳其大使卡尔洛夫,在昨日出席一摄影展,在演讲台上,前一秒钟还在讲话,后一秒钟就倒地身亡。行刺者,22岁,是安卡拉的一名防暴警察,当然,他随后被他的同行击毙。这是我早餐时看到的新闻画面,两个生命在瞬间彻底消失。食物在我嘴里痉挛,我的惊愕落在片刻的静默中。忽然,我充满感激,我还能看见窗台上寒红色的墨兰花,极娴静地开在晨光里,能感觉到九妮趴在我脚背上温温的糯软,能明确知道下一秒钟自己要做的事。

    这个意外太突然,结束生命的方式极其决绝,没有任何先兆,对他的家人无疑是一生无法治愈的痛,而从生命的另一种角度思考,这种没有选择的快速,于部分重症病人来说,又是一种解脱。不管我们怎样回避,也回避不了生命的衰老、疾病与死亡,突然的意外促使一些生命省略了其中的过程,直接到达终点。有人总结:医生就是把那种插队的,急着要去终点站的人,从队伍里拎出来。这当然是调侃,此队伍谁都不想插,可上帝是相信的,偏偏要与医生开玩笑,用魔法蒙蔽医生的眼睛,让他们在某个时候看不清队伍里正在插队的人。于是,插了队的人,明知死亡在等他,却一直在努力,想尽量活得长久一些,然而代价是巨大的,在争取活着的过程中,恐惧与惊吓,啃噬内心,痛苦与磨难,摧残肉体,一辈子的积蓄在病房里挥霍,钱财耗尽,乃至债务累累,却依然留不住自己的时光,甚至奄奄一息时,还被送进重症病房,继续承受所谓现代科技带来的折磨,这个时候,个人已无法主宰自己的意愿。突然想起当年,先生的父亲在重症病房插着呼吸机,我们去探视时,看似昏迷的他,拽着先生的手,紧紧不放,好几次,还在儿子手心里笔画:要出去!要回网岭。每每想起,眼睛便会模糊,当时年轻,不理解生命,也不了解生命最后的痛苦以及老人的想法,如今斯人远去,剩下的只是后悔。

    于是瞬间对生命有了一些明白,抬眼望去,阑珊灯火下,一张张脸,那些表情,其实是虚假的。来来去去,漫长的,是生命,一小段的,是岁月。只是人们习惯对来更隆重,对去漠然,炎凉也会在某一刻弥漫,在这个世界上,走着走着,周围的人突然就不见了,这种消失含义很广,有的措手不及,且是永远,有的暧昧,有的渐行渐远,当然这多半是自己无趣,又或在别人眼里你已无价值可言,而正处在热闹中的人,不会明白踽踽独行将是最后结局。

    这些胡思乱想,皆因早上这则新闻。这个白天,工作中稍有空闲,枪击的画面,便在眼前回放,以至一整天都在恍惚,好在夜晚台灯下被窝里,灯光柔和,被褥温软,藏在文字里的我看到了慈悲。

    2016年冬至就此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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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湖南人如何过冬至

    冬至俗称“冬节” “长至节” “亚岁”等。冬至是二十四节气中最早制订出的一个,时间在每年的阳历12月21日至23日之间,这一天是北半球全年中白天最短、夜晚最长的一天。那么,湖南人如何过冬至呢?

    冬至肉

    湖南人过冬至,会杀鸡宰猪,把肉阴干,称为冬至肉。有俗话说“吃过冬至肉,身体赛牛犊”。长沙城乡居民习惯在冬至前后制腊鱼腊肉,将鱼肉用盐腌四五天后挂当风之处晾干,然后用木屑、谷壳、橘皮、花生壳熏烤,或挂柴灶上熏烟,至其色金红,叫“冬腊肉”,可贮留至次年夏日不腐。

    八宝糯米饭

    长沙、株洲等地,冬至的习俗则是吃八宝糯米饭或者糯米糍粑。选糯米、桂圆肉(龙眼肉)、红枣、莲子、杞子、核桃仁、松子、山药和冰糖,将材料混合同糯米蒸熟,也可淋上用牛奶或豆浆加雪耳煮成的甜汁进食。

    汤圆

    吃汤圆,除了表示太阳逐渐回来,也代表团圆的意思。湖南人冬至喜欢吃汤圆,叫做添岁,一家人围坐在火盆边吃汤圆,唠唠叨叨说些陈年往事,温馨的感觉会在汤圆的热气中升腾。

    馄饨

    由于冬至曾为农事节气之首,有其特殊内涵,史称冬至为“亚岁”,湖南俗谓“冬至大如年”。冬至前一天叫“小至”,小至之夜,旧有全家团圆聚晚宴,叫“二除夜”或“冬除”;有的晚宴上吃馄饨,馄饨与“浑沌”谐音,意谓冬至为开天辟地的纪念日,取“浑沌初开,乾坤始奠”之说。

    冬至酒

    冬至又称“冬节”,湖南旧有聚族人于宗祠祭祖的习俗,届时杀猪宰羊,大办“冬至酒”。举行祭祀仪式时,年长者不惜远道跋涉回乡,入祠祭祖。吃冬至酒因男尊女卑陋习,只能男性参加,妇女不能入席。已婚妇女于是日回娘家,夜晚必须赶回婆家。

    猫乳

    冬至日做霉豆腐,俗称“猫乳”,为湖南地方特产之一。腐乳在湖南很多方言称“猫乳”,因为在湖南汉语方言中“腐”和“虎”同音,人们忌讳说凶猛动物,而猫和虎很像,遂称“猫乳”,反映一种趋吉避凶的心理。

    苗族“过冬”

    苗族称冬至为“过冬”,苗历新年通常在冬至前一天。冬至到了也就意味着苗年来了。冬至日,各家各户杀猪、打糍粑、腌制腊肉、灌香肠、备足糯米酒(甜酒)、包谷酒等,寨子里的人一起吃团圆饭。此外,苗族还有一些自己独特的冬至习俗。

    侗族过侗族年

    冬至,这天所有侗族人都过侗年,相当于过春节,各地区活动热闹非凡,有赛芦笙、多耶、侗戏、对歌等丰富多彩的活动。

    侗族杀年猪

    到冬至节那天,团寨里会有人杀猪,请寨子里的人“呷冬至肉”。过年杀年猪,谁家杀年猪,全团寨的人男女老少都去“呷年猪”。谁家去吃的人少,是很没脸面的。

    侗族冻鱼

    侗族自古便有“侗不离酸”的说法,“侗不离鱼”的饮食习惯,食油茶、黑糯米饭和“腊也”(合拢饭)的食风。尤其冻鱼是过侗年少不了的美味佳肴,其味道鲜美,甜而略酸,麻辣适度,十分开胃。腌鱼、腌肉既可生吃,也可熟吃。

    采冬至茶

    冬至节要摘冬至茶做油茶,那时采摘的茶最入味。

    采冬桑叶

    在冬至日,长沙周边农村亦有采摘“叶大而肥、色黄橙无损"的阴干冬桑叶阴干以为药者。他们认为在冬至日采摘到的冬桑叶药性更佳(一般采摘时期在晚秋和初冬之时),对治疗风热干咳症,十分有效。甚至用水熬煮冬桑叶服用。

    酿冬至酒

    民间认为冬至日前, 水温太暖,制酒易酸,或具酸性; 冬至日后, 水性又寒。而独在冬至日,水味最佳,酒味最称醇正,极具回甘之旨,劲道亦足。 过去制酒工艺不发达,对于冬至日这样的大节令,人们自觉不自觉地保持一种崇信。但,冬至日天气毕竟寒冷,据说此时酿酒发酵具有一定难度。

    (本报综合)

    还记得那年的 吗

    冬至深处

    王 亚

    总觉得这一天该至寒至暖。冬到了尽头,一味苦寒,可你总得守着一炉火吧?总能有几个人陪你围炉烹茶把酒夜话吧?即便独自,倚着炉火也有些灼热的盼头,如白居易一样,撰一张小笺,问一声:“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

    总之,冬至是温暖的。

    “十一月中,终藏之气,至此而极也。”《月令七十二候集解》如此解“冬至”,阴至极而阳复始,果然至寒至暖呢。

    这一日,夜至长而昼至短,便守着寒夜罢。自古冬至大如年。母亲给孩子们新制了冬衣,花花的袄子里厚厚地絮着雪白棉,精巧的小盘扣儿弯弯绕绕结着纽。把脸伏在新衣上,新布新棉里夹着太阳味,暄乎乎的,如母亲笑容里的粲然。寒夜里最暖是团圆。这夜该劏鸡宰羊祭祖祈福,一大家子团团围坐,炖萝卜吃饺子,闲话一年喜乐。可别落了酒啊,今冬新酿才好,小锡壶热热地烫了,喝下肚,胃也暖了,脸也烫了,笑里都是酒韵,便一个劲笑吧!父母眼里藏着慈爱,孩儿嘴边露着俏皮,新妇含情妩媚,青年英气十足。冬至就该这样和合完满。

    若有雪更好呀,莹莹映着夜,中天里都映出青碧的澄莹。老村镇青砖老屋的檐角飞上了半空,一半顶着白纱,一半映着雪色,层次分明,比天空深湛,比树影轻薄。檐下一两尺长的冰凌与雪呼应着,如结伴走的姊妹花,她晶莹,她雪白,她一回首,她便微笑。老屋旁还得有几树梅花,红梅腊梅都可,红与黄都含着雪,虬曲的枝干一半白一半黑,竟有了些水墨气。

    在这么长这么长的夜里,何不踏雪寻梅?你该笑了,雅事做到如今,怕也俗套了。古人自是雅了,但设若这样的夜不踏雪不寻梅,不饮酒不烹茶,还能做甚?

    “咔嚓——咔嚓——”听听声也好啊。脚踏上去,厚厚的雪地上立时凹陷出一只鞋印,依旧是原先的白,只由平面成了立体。唯她是那无瑕仙子,你下脚时竟有些犹疑,生怕亵渎了。

    折梅须素手,折罢胆瓶里插了,仍有暗香盈袖。

    用以插瓶清供的梅花必得讲究,须“疏影横斜”枝形优美,或拂云直上或欹斜凤舞。古人插梅挑剔之极,言“触目横斜千万朵,赏心只有两三枝。”

    赏梅时有人伴着最好,可吟诗可联句可弹琴可弈棋,茶炉上水正翻出蟹目,茶香衬着梅香,眼底尽是浅笑淹然。若独自,便折梅远寄吧。《荆州记》里写了一段寄梅之谊:“陆凯与范晔相善,自江南寄梅花一枝,诣长安,予晔。”随花附诗一首:“折梅逢驿使,寄与陇头人。江南无所有,聊赠一枝春。”冬日寄春情,惟古人,将日子过进诗里。

    我们并未得见范晔回书,却读过秦观得寄赠梅花后凄婉悱恻词句“驿寄梅花,鱼传尺素,砌成此恨无重数。”彼时,少游羁旅郴州。

    写下“郴州”二字,心里平白汩出一些疼痛。前面这千字的冬至文都是寒夜里拥被做的一个梦,梦境所在就是古郴州。

    “郴”为林中邑。我可以为你描述她的模样——青山做伴,一水绕城,南塔钟声朝暮浑沉,苏仙岭上道观仙渺,青墙黛瓦巷陌纵横,炊烟依稀,鸡犬相闻。由郴江溯游可上至云梦之泽,从骡马古道能下到岭南两广。裕后街的古码头也有韩愈、苏轼、秦观落拓身影,也有冬夜奏响的哀怨的寒砧。韩老夫子称她“有清淑之气”,秦少游凄厉问一声“郴江幸自绕郴山,为谁流下潇湘去?”

    春来稻田汪着绿水,夏夜厅屋里穿堂风是祖父摇的蒲扇,秋天呀山上地里想什么得什么,冬至更有余味。祖父告诉我:“冬至萝卜赛人参。”“冬至滗的红薯酒都雄些。”冬至了,他还会写些红彤彤的对联,什么“置酒待嘉客,饕餮过冬节”之类,招了子侄乡邻饮酒高谈。

    我们吃饱喝足了便穿了新衣新鞋满屋子蹿,累了倒头就睡,在彩描金漆的大床上做一个黑甜的梦。城里昆剧团还在咿咿呀呀唱《游园惊梦》呢!

    梦尚未完结,半醉半醒间浮生已半,我竟远离了郴州。这夜翻微博,得到一句:冬至可长歌,可醉饮,惟不可离去。而我清醒地做着一个梦,在远离的冬天。

    便翻书吧,《浮生六记》《小窗幽记》《琅嬛文集》,竟也是梦一般,梦里纷纷扬扬落着雪。

    冬至深处,总有一个人和你在一起,看雪赏梅负暄读书烹茶清谈围炉饮酒,浮生过半,足够了。他出门了,你便折一枝梅,附上一张小笺问一句:“今冬未尝初酒绿,何时对酌灯花红?”

    嘿,话说这后一句是车前子的,我借了来,也必得交代一声,不掠人美。

    冰冻车溪

    黄旭阳

    车溪的冬天总是敷衍了事。北风无精打采吹过鸡冠山,漫不经心撒几粒雪籽,就算过了冬。没有下雪的冬天都是假冬天。

    有一年假冬天,雪籽撒过,照例没有飘雪,毫无诗意。但是,一夜寒风,村庄就冰冻了。

    鸡冠山上的甘棠岩,悬崖上垂着又长又粗的冰棱,像珠帘。树叶尖尖上凝着晶莹的冰珠,像耳垂。屋檐上的冰棱细长整齐,像华盖流苏。池塘盖上了一块玻璃,有稻草嵌在玻璃中,像毕加索的某幅画。扔一块石头,池塘开裂,像石籽击爆了挡风玻璃。只有车溪还活着,流水哗哗,蒸汽腾腾,顺溪流氤氲一股白汽,像滚龙。

    冰冻给出行带来大麻烦,乡间小路成了滑冰道。三乃家的小狗崽调皮,一出门就滚到坡下去了。三乃去抱狗崽,自己也摔一跤,摔掉门牙一颗。他正在换牙,少一颗也不碍事。何况门牙早已松动,倒也不痛。他妈把三乃摔脱的门牙扔在瓦房上,希望他牙齿长整齐些。

    建国抱来一捆稻草,淋上煤油,铺在自家门前的小路上,点火。稻草烧掉了,煤油烧掉了,路面没一点融化的意思。只好取了锄头来,把冰壳慢慢敲碎。不敲碎不行,牛还在牛栏里焦躁,用牛角顶栏杆,呼着长长的热气。它要出去饮水了。

    这时村口晃晃悠悠来了一付挑子,那是打爆米花的师傅。他来得最是时候。冰冻天气,干不了农活,正好打爆米花,做冻米糖,过年吃。冬天一来,年就近了。

    挑子上了车溪的木桥,大伙屏声静气,都为师傅担心。那木桥由三根杉木拼成,用马钉吃牢。冰一冻,杉木涂了一层冰,溜滑。师傅稳了挑子,横着在桥上缓缓移动,安然过了桥。在桥头立定,将挑子换肩,准备上晒谷坪。一跨步,摔个四仰八叉。大伙轰笑起来。

    三乃家下坡就是晒谷坪。三乃他爹一步一探去帮忙。师傅已经自己爬起来,捡拾他那些行头放在晒谷坪里。行头都在,就是木炭全倒进车溪里了。人毫发无损,只是屁股痛。

    等师傅支起转炉,三乃他娘建国婆娘和一群妇人娃娃,也聚到晒谷坪里了。各家都量了米来,却没有木炭。三乃他娘便用簸箕撮了半簸箕木炭来,给师傅用。师傅谢了,燃起炭火,第一炉为三乃家打。

    师傅将转炉摇啊摇,突然停了风箱,提起转炉。大伙知道要开炮了。娃娃们捂了耳朵四散奔逃,立时在晒谷坪里滚到三两个。炮声一响,山村震荡,惊飞土墙洞中的麻雀三两只。

    三乃吵他娘,要吃爆米花。他娘不肯,说,才摔脱牙齿,吃不得。三乃抬头,张口,说,还有。建国婆娘说,有也吃不得,没有门牙挡不住。大伙笑,三乃恼得要打人。

    打一炉爆米花两角钱。三乃他娘付钱给师傅,师傅哪里肯要。三乃他娘过意不去,从家里撮了一簸箕红薯给师傅。

    打爆米花的炮声,响了一上午,晒谷坪里的笑声也响了一上午。转炉喷出的巨大热浪,好像消融了车溪的冰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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